安托萬在小時候曾經有段時間常被父母帶出門旅行,他的雙親當時正為了拓展渡假村事業時常外出進行商業交流,如果是嚴肅的商務活動當然不可能帶上孩子,他們有餘力帶著孩子時多半是社交性質的公關事務。

離開熟悉的環境到異地旅遊對八歲的安托萬來說簡直像是探險,他本來就是愛往外跑的孩子,所以是三個孩子中最常被帶出去的一個,雖然這也跟他會吵鬧要求帶上自己的個性有關,老么的任性總是在這種時候特別明顯。

在他父母固定會前往的幾個國家中安托萬覺得英國最無聊,那裏的人有種冷漠的排外感,那是從階級界限演化出來的一種無形的距離,越往上居然還會有更複雜的小圈圈,人情冷淡,食物還很難吃。

雖然讓他有這種印象的原因只是雙親參與的社交場合剛好如此,不過年幼的他分不清這種區別,只能將自己在這裡親身體驗到的感想概括整個地區。

那時候的社交場合上大人與小孩的區域是分開的,成年人們會在更寬廣的交誼廳,孩子們則是被允許在適當的範圍內結伴交流。

安托萬小時候英語並不流暢,他的口音很重,在那裏被其他本地小孩聽見後會嬉鬧地學他的腔調說話,而他一急試圖用英文反駁就會支支嗚嗚的忘了文法與單詞,結果只獲得更多訕笑,所以他決定不跟那些小孩玩,生氣地背離嘲笑他的孩子們,原本想找也被父母帶來的姐姐說話卻見她跟自己不同,朱莉拿著時裝雜誌開心地與幾名年紀相仿的少女討論打扮(反正是他聽不懂的東西)相關的話題。

他覺得走近女孩子們的聚會莫名丟臉,但是又不想走回去跟戲弄他的小孩互動,最後乾脆想找個角落躲起來等到宴會結束算了,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找到一名安靜待在牆邊的男孩,靜靜待在一旁的他表情沒有像安托萬一樣的孤單,只是有些木訥地觀望其他人,安托萬也觀察他一會,然後才接近對方。

那個孩子的反應與他溫和的氣質一樣,他很禮貌地回應突然找他說話的安托萬,雖然說話的語調有點慢半拍,但是安托萬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講話太快並且參雜法文,他緩慢的回答是在試圖理解安托萬說的話。

「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嗎?」安托萬忍不住詢問他,因為對方偶爾露出困惑的眼神卻還是能與他對話,這讓他不確定自己的意思究竟有沒有正確傳達出去。 「有些字聽不懂。」而男孩也很老實地說了。「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

他實在喜歡他的新朋友,即使安托萬的英語說得差勁也不會讓他在交流中覺得自己很笨。於是他黏上男孩擅自跟他講更多話,以大人為主角的社交場合實在無聊讓他悶得發慌,幸虧他找到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同伴,與他相比男孩話比較少,但他會認真聽著安托萬分享故事跟無聊的冷笑話。

直到無聊的聚會結束,雙親終於要帶姊弟離開前安托萬才與那名安靜的男孩揮手道別,他的內心很感謝對方短暫的陪伴,離別前轉頭揮手時對他笑得特別燦爛。

不幸的是,在英國的無聊聚會之後不只一次。 幸運的是,那名男孩幾乎每場都在,安托萬已經找到可以陪他打發時間的夥伴了。

他們從一開始的角落談話逐漸變成偷往外跑,好動的安托萬總有一堆想法鼓吹他的玩伴與他找樂子。

要不要去噴泉那邊玩紙船?我們折紙飛機比賽誰射得比較遠好不好?我們來抓蜻蜓吧!咦?你不會抓嗎?沒關係,我抓一隻給你!……啊、我不小心捏死了,抱歉。

如果有機會男孩們還是比較喜歡在戶外活動,某天他們得到一顆足球便迫不急待找一個空曠的地方踢著玩,安托萬興致勃勃要讓他的朋友看看他的踢球技術。

看啊!他充滿幹勁地用力一踢──球就砸在他朋友白淨的臉上了。

「對不起!」

安托萬慌慌張張跑到朋友面前大聲道歉,心裡懊惱著要是被討厭怎麼辦,以後來這裡他能找誰玩。不過被球直擊面部的男孩當下沒有哭鬧、也沒有大聲指責安托萬的粗心,他用手摀著被擊中的地方難受呻吟了下,安托萬在一旁著急地關心他,等男孩最初的疼痛與驚嚇恢復過來後他才抬頭對上安托萬擔憂的目光。

「安托萬......你身上有手帕嗎?」